我当像鸟飞向我的山

Posted on Apr 19, 2022Read on Mirror.xyz

诗歌是一种力量——北岛《必有人重写爱情》朗诵会观后

今晚听了理想国主办的北岛《必有人重写爱情》新书发布暨朗读直播活动,八十年代的精神与情怀难免在心潮中波荡。无诗何以成歌,有幸听得老狼与钟立风演唱《时间的玫瑰》、《东方旅行者》。

对于北岛,中学的记忆都是文学的,他是个诗人,我却从来没有读过他的诗。

一晃数载,直到2021年夏,《青灯》才唤起一个长期浸淫于历史学中人的共鸣,这是一首写给即将退休的美国“汉学三杰”之一的历史学家魏斐德的诗:

故国残月
沉入深潭中
重如那些石头
你把词语垒进历史
让河道转弯

花开几度
催动朝代盛衰
乌鸦即鼓声
帝王们如蚕吐丝
为你织成长卷

美女如云
护送内心航程
青灯掀开梦的一角
你顺手挽住火焰
化作漫天大雪

把酒临风
你和中国一起老去
长廊贯穿春秋
大门口的陌生人
正砸响门环

在《青灯》一书中,北岛记载了自己与海外汉学界的交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跃然于眼前,在魏斐德之外,还有费正清、列文森、叶文心、周锡瑞、顾彬、李欧梵等等,太熟悉了,我所做的正是“汉学史”呀!

北岛的诗和散文充满着历史的沉重感与哲学的思辨性,有那么一刻,尤为庆幸自己在历史学与哲学上的积累。《忆柏林》的最后,北岛参观了柏林大屠杀纪念碑,且看他给我们呈现的历史哲学思辨及其对现代性困境的揭示:

越往深处走就越让人恐慌,好像被某种东西所控制而不能自拔。我们像孤魂野鬼出没,寻寻觅觅。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对德国理性主义一种深刻的反省,似乎只有从这一点出发,才能解释为什么德国人会陷入战争的疯狂。伟大的俄国哲学家索洛维约夫(Vladimir Solovyov)认为有两种认识的方法,一种是外在的,即经验的和理性的,它面向的是现象的世界,获得的是相对的知识;一种是内在的,它面向的是绝对的存在,与无条件的神秘的知识相联系。在索洛维约夫看来,理性主义最终把存在等同于思想,未能理解存在的实在。按这一批判精神,即与心灵无关的知识必导致精神的残缺,这恐怕也是我们深陷在现代化陷阱中的缘由之一。
一个穿绿衣服的残疾人突然出现,他少了条腿,架着双拐走在我前面。苍天在上,其实我们都是精神上的残疾人,不可救药。

北岛是理性与感性的交织体,言行写作体现着清冷与克制。八十年代是思想的年代,是理想主义的年代,是冲破束缚反抗的年代,是全球化与世界主义的时代。今晚,他亲自朗诵的《零度以上的风景》为“覆巢之下”的“残缺”个体们带来了一道光和力量:

是鹞鹰教会歌声游泳
是歌声追溯那最初的风
我们交换欢乐的碎片
从不同的方向进入家庭
是父亲确认了黑暗
是黑暗通向经典的闪电
哭泣之门砰然关闭
回声在追赶它的叫喊
是笔在绝望中开花
是花反抗着必然的旅程
是爱的光线醒来
照亮零度以上的风景

正如圆桌谈话中北岛所言,他一直在“追问”,而不是去给一个答案。无可奈何的是,加速时代中的个体汲汲于寻找一个“答案”,它是一个不用思考就可以确定的“立场”,一个在原子化社会中唯一可以依赖的“民族/国家”。可是,北岛于1976年写就的《回答》至今仍然振聋发聩: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冰川纪过去了,
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
好望角发现了,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
为了在审判之前,
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
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是北岛,让我发现了文学的魅力

诗歌是情感的宣泄,是时代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