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解封了,情绪上还没准备好,我此刻就是只脱缰的野狗,有一点洪荒之力必须输出。也好,趁机说说心里话。
疫情这俩月我内心经历着重大折磨:我做的事情毫无意义,我说的话都是屁话。
这个意义不是形而上的,是最基本的事实:
我就差把“web3了解一下”贴脑门儿上了,结果我身边最需要所谓web3的人,aka那些无依无靠的创作者,我没能几个拉下水。
说句不好听的,上场的大多是既得利益者。
智力冲浪,理性发言,这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我对人类整体从来没有信心,野心也就无从谈起,改变世界爱谁谁吧。是我身边活生生的人在遭罪,我在这里翻着墙操着洋文玩沙盘,在黑话荡漾的泡沫中自毁。
虽然很想骂别人,但我到底是对自己生气。心理素质不好,不打算干了,4月开始找地方出家,争取建设性逃避。对这种现实我无能为力,自我修为又不够,只求不恶心人。
不太残酷的现实
想拉下水的创作者(艺术民工)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我还真有发言权。
去年在所谓音乐行业打工,那是我感到离音乐最远的一年。
品味这件事,可能有天花板,但绝对没有下限,我是真真开眼了。以前我总好奇流媒体上那些垃圾都是谁做出来的……
设计师的主要工作就是揣摩甲方的土法,以便精准配方,土到一拍即合。
肝好的兄弟,刚上工的时候踌躇满志:“一边接触市场赚个口粮,晚上自己搞创作,丰富!”
几个月后拉着我叹气:“姐,知道错了,这个狗逼市场毫无接触价值,榨是没完没了的。”
我拍拍肩:“挺好的,得出这个结论就是接触的价值!”(然后开始传销。)
糊口不总是大问题,辞职后我虽然自封家庭主妇,但很快找到轻松的兼职,每个月干几天,挣得不比上班少。这在网络时代并不少见,在上海更不少见。
小杨,歌手&模特,因为有约在身,只能接散活儿。“普通毕业生在上海的工资真的够低,做表格PPT也谈不上职业追求吧”,小杨想得很明白,“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没道理。” 毕竟她每个月忙几天就能吃喝不愁,WPS不学也罢。
但这样真的足够么?
自得其乐的大生活家当然存在。但我本人就是缺乏智慧的典型,自我价值感很低:别人都能忍辱负重,为什么我就打工打到乳腺肿瘤?为什么我Ableton Live用得跟屎一样,我向谁讨教去?我从此就只能这样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地打发我的表达欲吗?
年轻就是用来迷茫的,没个正经工作,用来迷茫的时间就更充裕了。每个睡到天昏地暗的早上,窗帘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你说人家布尔乔亚富贵病也罢,人是集体动物,这写在基因里,孤独确实致命,不快乐就是不快乐,想死就是想死。
所以最初撞进web3的时候我一琢磨:独立艺术家,松散但亲密的社群关系,丧文化。
天降神器嘛!我要用创作者经济把朋友们捞起来!
很残酷的现实
来吧,聊创作者经济,我们谈论的一切变革,都以NFT为根本前提。这说得通,而且不容商榷,没有NFT,一切白聊。。。
中国是不是不可能有真-NFT?
中国元宇宙是不是没法抄区块链?
大多数人是不是都不能一润了之?
年轻人怎么办?还有话想说的人怎么办?憋死?
可怕的是,大家已经真的认为憋死就对了。
不对啊!!这不对啊!!!
都是良民,就活该被骑?
元宇宙只能做阉割版,大家心照不宣都会谅解。但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创作者经济的承诺没法兑现,骗来的都是朋友,抬不起头。不能明明白白做事,痛痛快快做人,这种人生不值得一过。
主要就是我没想明白,我们到底是否有计可施?在这个谁都知道不对劲的破时代,有什么召唤真能让人打起精神?
而且,生活坏成这样,何必叫人打起精神呢?躺着确实更好。
咸鱼没那么好骗
元宇宙和NFT臭名昭著,国内国外都一样。爱死机附免费NFT都被骂狗奸细。
当然国内的元宇宙还是要更臭一筹。瞎胡吹的口径过于统一,把人都给恶心走了。
更恶心的还在后面,世风日下,丧文化成为主流,亚文化也没那么亚了,有些商人明显对自己的知识范畴和文案水平有着不合理的自信,学了两个词就敢来瞒天过海。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亚文化吗?丧文化又是什么?
丧文化的内核,就是不相信。
不相信有表达欲是天性,不相信个人表达的正当意义,表达就是犯罪。
不相信表达会被理解、会被接受,除非是同病相怜一起等死。
不相信诚实的劳动会换来尊重,浑水摸鱼才对得起自己。
不相信钱可以是不脏的,因为已经被市场羞辱过太多次。
不相信人应当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这只是上世纪的西方读物。
不相信宏大的善意,因为被官方正能量齁得够呛。
不相信人与人之间会有真实的羁绊,因为网络暴力和冷漠办公令人异化。
不相信诗歌,不相信艺术,不相信理想,不相信就不需要,就不馋了。
不相信活着是有必要的。
以不相信为本,怎么可能靠口说的信仰来收买?
丧文化存在的立场,就是反生产力的。
他们压根就没指望跟你扯上关系,灯光打得再好也都是自我感动罢了,任何想要将青年心血改造成生产力的企图,都会立马被识破。绑架来的劳动力,挂羊头卖狗肉的空壳艺术,是撑不起一个新时代的。
被锤是很可怕的事,锤掉了就再没有了,连对不被锤的生活的想象力也失掉了。人要活下去,只能向内将希望和价值观全部消解。他们甘愿默默供养自己的创作自由,甚至不允许资本染指。
一个经常在公共交通上出幺蛾子的3D艺术家在这件事上就毫不含糊:**任何金钱交易,都不要谈艺术创作,按商业标准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让贫穷的我们有些头疼,但我很理解他的原则,被锤也要明明白白。他要是义务来讲脱口秀,效果不会比那昂贵的裸眼3D差到哪儿去。
这就是丧文化,覆水难收的事,人们用上了所有直觉,来保护最后一点尊严。vibe研究报告写再长,如果不愿意体验这种绝望,就不会有真正的关怀。没有关怀,就没有所谓社群。
My Way,or No Way
说了这么多,我真的就是不想装了。
我是个可悲的连续打工者,在教育、体育、文创行业横跳,不是涉猎广泛,更像是一再落荒而逃。到现在,我依然不知如何是好,依然感到在流亡。
所以这些话,由我这样的败犬来说,你本来不必听,也不必信。
辞职之后,我不打算再跟这个无聊的世界发生任何建设性的关系,❤️爱老公❤️是我唯一的信仰。但我现在确实开始创业了,一开始我就抱定了这样的主意:我认为不对的事情,一概砍掉,我不要任何结果,只想看看,如果我这次纯凭自己喜恶判断做决定呢?
说是创业,其实是消业。
归根结底,这个元宇宙游戏只是我的个人实验罢了。我刚才猛烈攻击投机者,并非出于正义道德,高风亮节,我只是为了自洽,做事不打结,早晨起床不恶心干呕,简单一些。
我走了狗屎运,碰到了同样怒气冲冲的合伙人…疫情隔离两个月,我们做元宇宙的,心照不宣不说话,没推进任何线上工作,大家都各自疗伤去了。偶尔聊上也颇有心理互助那意思…
本来外包了公众号的活儿,结果和设计师好上了,她悉心指导我在VR里头做猩猩
阉割来阉割去的创作环境,顾左右而言其他,我不会做人也不想做人了,但是身边都是这种人,我怎么好意思现在就跑路?(好吧又开始妥协…)
昨天,5月31日,解封前一天,我们才打了第一个工作电话,达成共识后豁然开朗,我兴冲冲和朋友报喜:
嗯广告下次再打……我的意思是,你不必相信我所相信的,你有权什么都不相信。我不过想把我的狗屎运分一点给别人,至于他要做什么实验,有什么结果,随便了。大家都是要死的。我自己也没弄明白。
发愿模糊是好事,操作不设限,奇迹才可能发生。最深刻的改变总是神秘。
我和拒绝上班、几度抑郁的小杨同学逛公园,我说:
“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至少你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我以前连这点都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个很好的开始,不能说对自己一无所知了。”
看到她眼睛闪了一下。这话只是转述,我听了很受用,就借花献佛了。
我活到今天,靠的是他人对我盲目的信任。这不是我一个人能走完的路,我总得还回去。
羁绊是这样无法解释,也无法否认的东西。
除此以外,今夜什么也别聊,看看人,看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