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 Erica

Posted on Oct 16, 2021Read on Mirror.xyz

驶向平滑空间:从老庄和兰波到加密大航海时代

« Ma vie serait toujours trop immense pour être dévouée à la force et à la beauté. » ——DeliresⅡ Alchimie du verbe

我的生命如此辽阔,不应仅仅献身于力与美。 ——《谵语Ⅱ 语言炼金术》

Web3 时代,Collab.land 等工具让 Discord 成为人们在线上的聚集空间,许多 ideas 诞生于此,历经不断优化升级,奔赴更广阔的加密世界,甚至扩展到圈外。

大部分 Discord 中,有一个可供大部分人自由交流的空间,通常叫做 general。在RhizomeDAO 的 Discord,我们将其命名为 Smooth Space,中译名是「平滑空间」。

「平滑空间」这个词和 Rhizome(「根茎」,或译「块茎」) 一样,源自 Deleuze 和 Guattari 合著的《千高原》,和「条纹空间」相对。

简言之,战争机器(在这一话语体系中,可理解为「国家机器」)构建控制流动的条纹空间,而游牧主体致力于瓦解内在性和中心性,并从中逃逸,进而构建无方向、亦无既定路径的平滑空间。

按照这种定义,未被审查侵蚀的网络空间是一种平滑空间,元宇宙(Metaverse)是一种平滑空间,以太坊本身也是一种平滑空间,他们均能容纳游牧者的栖居。

加密原住民和加密国家

尽管近期不少人因部分国家政策问题,感慨万千,但个人觉得,真正的 crypto buidler,本身就是致力于构筑平滑空间的游牧者,追寻着生成,逃逸,流动,共震,重复,解码,繁殖……在高强度的运动之中衡量和肯定生命,四海为家,永无止境。

于是,我们看到,在端传媒对 Vitalik Buterin 的专访中,Vitalik 面对微型国家和区块链治理的国家这个问题时,提到目前正在发生的趋势:

「那些希望将全职投入加密货币领域的人,如果他们所在的国家太难做加密货币的事情,可能会选择直接搬到另外一个国家去。」

「原来大家都是离散在互联网上,保持彼此联结,但社群不断发展,终于数量到了一个临界点,社群里面的人会选择一起到一个地方去,如果有很多人都去那个地方,也许那里就出现一个现实世界的加密货币城市甚至国家?」

我不知道 Vitalik Buterin 是否读过Deleuze 和 Guattari的这本书,但他们描述的「一个地方」,不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具有着高度的一致性。可以说,聚合加密原住民的国家,本质上就是平滑空间,不论这些原住民在现实中身处何地,他们都在不断向那个空间聚拢。

尽管现实中的一些国家和地区确实对加密世界表示友好,但更多加密原住民和 Vitalik 一样选择不断迁徙的生活,成为世界公民,难以长久定居。

比起现实世界中易受政治环境变化影响的国家,元宇宙代表的赛博空间更容易和抗审查的区块链结合,容纳包括加密原住民在内的更广泛的游牧者,而以太坊本身就是没有华丽外衣的元宇宙。

反之,热爱封闭空间法则却号称加密原住民的人,更像是路经这个世界的过客或套利者,他们暂时痛苦的根源在于内心深处的信仰矛盾,最好的结局莫过于有一日挥手作别,复归另一个世界,多年后再回头看,就像是做了一场瑰丽的梦。

加密认知:虚极静笃,归根复命

加密世界最吸引冒险者的特质之一,即日复一日看似无穷无尽的变化,因而也有流传着「币圈一天,人间一年」的段子。我在 Twitter 上的一些好友,比如真本聪的索老师和 Bitouq 的陈默老师,经常从思维的角度去探讨应该用何种态度去面对这些不断涌现的新东西。

于我而言,我更喜欢从东方哲学,特别是老庄的哲思中找线锁,这些中西哲学之间共鸣最强烈的部分,往往是能够引领人解决眼前实际问题的最佳答案。

不论是创作作品,还是看某个行业大大小小的变化,归根到底都是一个人面对外部环境,努力去认识,做出判断,与之交互,引发改变,循环往复的过程。

大部分人与新的机会失之交臂的根本原因,在于认识的阶段就带有过多成见,下了错的预判,失去了全面认识新事物的时机。在加密世界,接连因成见错失时机的后果,往往是对变得层峦叠嶂的新事物产生畏惧之心,彻底躺平,和更大的机遇永别。

刘勰的《文心雕龙·神思》中有言:「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意即构思之妙在于人的精神与外物的交融;「陶钧文思,贵在虚静」,两者交融的关键在于,「虚静」的状态,惟有虚静,才能剥离世间烦扰,「疏瀹五藏,澡雪精神」,让精神自由敞开,由最本质的世界来引导与限制人的思绪。

《庄子·大宗师》言,「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老子》十章中所言,「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玄览即「喻心灵深处明澈如镜」 ,河上公注曰:「心居玄冥之处,览知万物,故谓之玄览。」

陆机在《文赋·并序》中对此加以借鉴,强调用心体验,让思绪畅通:「伫中区以玄览,颐情志於典坟。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从而达到神与物同游的状态:「其始也,皆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其致也,情曈昽而弥鲜,物昭晰而互进……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罄澄心以凝思,眇众虑而为言。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

唯有将自己已有的观点和念头统统抛之脑后,才能进入一种思维高度活跃的状态,让外物在内心畅通无阻地显现。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的,「只有当真理作为原始冲突发生在澄明与遮蔽之间,大地才通过世界而实现,世界才把自己建立在大地上。」创作如此,研究项目如此,深入了解一个人亦是如此。

每当遇到用成见武断否定新东西的人,从来不想多言,只会为其感到遗憾,古人说了千百遍的道理,却有今人一无所知,有时甚至会感到疑惑,不知他们那套认知逻辑究竟是如何建构而成。

身处24*7的 crypto market,更容易体会到万物有始亦有终。

在我看来,理想的加密认知状态,是能够让心灵保持澄澈空明,精神变得极度空无,思维遁入极端静止,使自己能够在万物周而复始的运动中感悟恒常的道,这便是《老子》十六章中所言的「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至,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加密大航海时代:「到陌生之地去做买卖」

如果要在历史上找一个人来代表加密大航海时代的精神,我心中的最佳选项是 Arthur Rimbaud(兰波)。上个月和索老师聊到一些文艺作品时,我推荐了波兰导演阿格涅丝卡·霍兰拍摄的电影《全蚀狂爱》(Total Eclipse),还有让-吕克·斯坦梅茨撰写的《兰波传》,这两部作品能够描绘出兰波从少年诗人到军火商的短暂一生。

Rimbaud 出生于法国北部的小城 Charleville,童年时受到母亲的严厉管教,少年时代经历三次离家出走,最早抵达巴黎,和诗人 Paul Verlaine 成为同性伴侣,一同在欧洲流浪和创作,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

不久后,才华横溢的少年诗人在艺术祭台上燃尽了文学生涯,和远不如他耀眼的伴侣分道扬镳,在19岁选择封笔,从此背向诗歌,奔向亚丁和哈勒尔之间,成为「到陌生之地去做买卖」的走私商,贩卖着咖啡、皮革和军火,腰缠万贯,在当地的豪宅里过上另一种人生,最终因病截肢,重返故土,身亡。

The House of Rimbaud in Harar, Ethiopia - Sailko

尽管如流星般一闪而过,Rimbaud 的传奇人生化作陨石,击向大地,不断和后世众多创作者产生共振。

例如,一本《彩图集》让16岁的 Patti Smith 从小镇工厂流水线走向纽约,成为朋克教母,70岁时仍对 Rimbaud 念念不忘,最终在法国和比利时边境买下他撰写《地狱一季》时住过的旧宅。

国内热爱着 Rimbaud 的研究者和译者,无一没有尝试过流浪:王以培耗费十多年时间,如吟游诗人一样,循着长江记录沿途古镇;何家炜为《兰波传》写下书评《为何一个人远走高飞》,而他自己也曾痴迷于游历……已经从学术之路逃逸的人,则很容易和那个到陌生之地做买卖的Rimbaud 的人生互文。

诗人和 crypto buidler 的天命,本质上没有太大分别,莫过于打破陈规,突破眼前的条纹空间,去创造新的平滑空间。

然而,想要突破原有空间的引力,远比想象中艰难:努力剥离相伴已久的一些标签和思维模式,将自己还原为纯粹的观察者与创造者,进而投身更加广袤的陌生大陆,去开荒,去播种,去耕耘,去收获。

因此,换个角度看,一些希望长期致力于 web3 建设的加密原住民如今被迫背井离乡,或是在没有做好充足心理准备的时候,被迫启程,成为四海为家的世界公民,倒也不是坏事。

人无法做出违背自身信仰的选择,内心坚信的那个未来,终将让同类们在某个地方相遇,不论是地球上的某个角落,还是元宇宙。

(本文作者:K Er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