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权个人》(The Sovereign Individual) 是本划时代的奇书，写于1990年代中期，但其预见了信息革命对未来几十年的全球政治，经济和组织结构的深远影响，包括提前预测了数字/加密货币的出现，并预言测了未来会出现超越现有的主权国家体系的“超级”个人，这些个体拥有全球视野，先进的信息技术，保护隐私和规避政府审查的数字/加密货币，通过以上的组合实现个人政治和经济的极大自由，从而实现“主权个人”

在2023年初GPT4带来的AI革命开始席卷全球的这个节点，我们去回顾这本书，更能感受到作者的睿智和洞见：在未来信息传播和智能的成本越来越低，同时在AI协助下个体能力得到指数级别加强的时代，主权个人的出现将不再遥远。在此我和大家分享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和个人感悟，一起去迎接终将到来的“主权个人”大时代。

1）关于作者：

由保守派宣传家威廉·里斯·莫格(LORD WILLIAM REES-MOGG)和美国投资家詹姆斯·戴尔·戴维森(JAMES DALE DAVIDSON)合著。里斯·莫格曾是《伦敦时报》的编辑和BBC的副主席;他也是伦敦私人银行的董事，而戴维森是一位风险投资家和企业家。

他们共同主编了《战略投资》(Strategic Investment)，共同撰写了《血流成河:在疯狂的世界中投资赢利》(Blood in the Streets: Investment Profits in a World Gone Mad)，和《大清算》(The Great Reckoning)两部著作。

他们都是资深的自由主义右派（Rightwing libertarians）；威廉莫格的大儿子 Jacob Rees-Mogg 是英国著名保守派政客，支持退欧，成功金融家，提到深受父亲的理念影响

本书1997年出版以后，并没有引起很大的轰动或注意，直到最近几年，特别是随着Crypto 的爆发，才逐渐为更多人所了解。

2）主权个人定义：

主权（英语;sovereignty）是一个国家对其管辖区域所拥有的至高无上的、排他性的政治权力。即为“自主自决”的最高权威。是对内立法、司法、行政的权力来源，也是对外交往保持独立自主的一种力量和意志。在民主制度里，主权属于国家的全体人民，称为人民主权。人民主权显现在人民选举代议士参与政府的代议政制，也是目前大多数国家所采取的形式。

主权个人的具体含义：

A）信息时代的主权个人，处在生产力的最高峰，他们之间的竞争和互动。在适当的时候，会享有一种“外交豁免权”，摆脱古今中外的普通人都备受困扰的政治问题。主权个人，和那些受支配的普通人生活在同样的物理环境中，但在政治上，他们却处于一个独立的空间，将掌握更多的资源，并且超越于强权之外。

B）主权个人不再接受作为国家的人力资源，以及被强加的一切。数百万人将摆脱公民义务，成为政府提供的有价值服务的客户。他们甚至会创建和赞助相应的机构，把与公民身份相关的大部分服务，完全置于商业化的基础上。主权个人和国家的关系从“员工”变为“客户”。

C）信息革命将使个人得到前所未有的解放。有能力自我教育的人，将第一次完全自由地创造自己的工作，实现自身生产力的全部利益。

D）我们将见证一个世界超级阶级的诞生，也许由5亿超级富豪组成，其中1亿人的富有程度足以成为主权个人。数百亿、数千亿美元的资产，将会控制在数十万、数百万主权个人的手里。实践将会证明，这些世界财富的新管家，在资源利用和投资配置方面，比传统的政客更有能力。资本最终将由最具才干的投资者和企业家掌控，而不再是暴力专家。

E）随着“主权个人”时代的成型，许多最杰出的人士，不会再认为自己是任何一个国家的人，不再是“英国人”、“美国人”。一种全新的“跨国的”或“超国家的”世界观。

F）甚至在未来的“虚拟城市”中，他们将成为自己的超国家主权者，而不是臣民; 他们通过合同或私人条约来定义效忠。这种方式让人更多地联想到前现代的欧洲。（Dao就有这种感觉）

3）本书的分析框架：

本书探讨大政治因素（Megapolitics)，解开大政治变革及其影响，在于了解催生暴力革命的变量，笼统地归为四类: **地形、气候、微生物和技术。**前三者的影响是长期演变，很缓慢；而技术在不断进步并从工业革命时代开始指数级别的跃迁。

这就是为什么社会变革所需的时间会呈指数级别的下降，从狩猎到农业社会的几万年，农业到工业社会的几千年，工业社会到信息时代的几百年。而信息社会的大变革会更快，可能只需几十年。 

近现代，在决定权力运用的成本和回报上，技术的影响力最大。本书论证的基础，就是假设这种影响会一直延续。技术有几个关键的维度：

A.进攻与防守之间的平衡。先进的武器技术左右着攻防之间的平衡，进而决定着政治组织的规模。当攻击能力增强时，远距离施加权力的力量就会占主导地位，管辖区域内趋于稳固，会形成更大规模的政府。而相对应，防守能力在上升，这就提高了在核心区域外运用权力的成本。

B.公民平等及步兵的优势。决定公民之间平等程度的一个关键因素是武器技术的性质。相对便宜、非专业人士能够操作，以及能提高步兵军事地位的武器，往往会促进权力的平等。当托马斯·杰斐逊写“人人生而平等”的时候，比几个世纪前发表类似的口号要现实得多。和拿着青铜燧发枪的典型英国士兵相比，一个拿着猎枪的农民不仅同等武装，甚至装备得更好。中世纪与此截然不同。手上只有一把草叉的农民，根本不可能对抗骑着高头大马、全副武装的骑士。

C.大规模暴力的优势和劣势。社会可能是几个大政府还是许多小政府的一个决定性的变量是使用先进武器所需的组织规模。当暴力的回报越来越高时，规模越大，回报越高，政府当然就会变得更大。当一个小团体可以组织有效的手段抵抗大团体的攻击时(中世纪就是这样)，国家主权就会趋于分裂。

D.大规模生产的经济性。权力应该分散在当地，还是集中在遥远的中央，的一个重要的决定因素是，那些提供民生所需的重要企业的规模。如果重点企业只有在广阔覆盖的贸易区内大规模地组织起来，才能够获得最佳效益时，政府就可以通过为企业提供这种条件和保护，从中抽取大量的财富，用以支撑大规模政治体系所需的成本和费用。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有一个世界霸主主宰其他所有国家，整个世界的经济反而会更有效地运行，就像19世纪大英帝国那样。

E.技术的分散。关键技术的分散程度，是决定权力等式的另外一个重要变量。19 世纪末，欧洲列强享有对机枪的垄断，他们可以轻松地征服边远的国家和地区，大幅扩展殖民帝国。后来在20世纪，特别是二战之后，机枪被广泛采用，比较容易获得，又成为了破坏帝国主义的力量。同等条件下，关键技术越分散，权力就越分散，政府的最佳规模就越小

以上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共同决定了，当暴力扩张到更大的范围，它的回报是否随之上升。这进而决定了，权力对“规模”和“资源运用效率”之间进行的取舍。

以上分析就引出了本书讨论的一个核心框架 -- 暴力，即使用暴力的成本要素和回报要素，决定了人类社会的演化结构。

在作者看来，从狩猎部落到庞大帝国，都是由大政治的各个因素相互作用所决定的，流行的说法就是“自然法则”。无论何时何地，利用和抵御暴力的能力，是左右边缘地带生命体的关键变量。暴力塑造了社会，并设定了经济运行的边界。

索取或掠夺其他人的劳动果实，总是比自己创造要更加容易；一些力量更强的个体或者是团体，会更倾向于去掠夺其他者的成果。权力“总是寻求通往财富的最现成的道路，那就是攻击已经拥有财富的人”。所以，人类社会的结构，就产生于这种创造者和索取者之间的关系。

作者分析的另一个维度就是精神层面，**掌控信息/创造神话/故事（Myths/narrative）**的能力也是权力的重要来源。暴力带来资本；通过“神话/故事”掌控信息。

人类的经济生活的四个基本阶段包含:(1) 狩猎和采集社会;(2)农业社会;(3)工业社会;(4)信息时代：A）狩猎采集的时代，那时候没有土地和财产的概念；人们拥有的暴力工具，就是长矛斧头。那时候的暴力，基本上就是发生在人与动物之间；组织主要以血亲部落的形式存在。

B）农业时代，农业是一种很繁重的工作。在农业发展的早期，应该是那些没有能力出去打猎采集，就是比较弱的个体，留在部落里，可能是被迫地发展出了农业技术。随着农业的出现，出现了土地和财产，但是比较难以保护，就产生了更大规模的组织，比如说地主、领主，整个社会更加的等级森严。而罗马帝国解体后需要新的实力来维系农民/地主权益，维系地方封建自制。就有了掌握信息和可以获得武力支持的教会的崛起。（财富在中世纪的农业社会并不重要，商人在农业社会并没有地位，重要的教会信仰和骑士精神，因为武力上骑士比农民强太多）。

C）工业时代，工业机器提高了生产效率，也创造出了土地无法生产的东西，更强的暴力工具，如枪支跟大炮开始出现。面对持枪的团体，私人的产业或者工厂，变得更加的脆弱。要保护领土内的这些生产资料、生产果实，巩固政权，就对组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从物质力量到精神力量，就产生了民族国家。建立大市场不能分封，需要凝聚起足够大的人群，而依赖所谓血缘/文化/语言的民主发明学是成本最低最有效的。因此1500-2000年就是民族国家崛起占据主导位置。

此外在信息/神话领域，印刷机的出现，打破了教会印刷圣经或者书籍的垄断，使知识更加普及和容易获得。同时教会垄断的社会“神话故事”和对社会主流精神的解释权被挑战了。随着工业革命带来商人/资产阶级的崛起，以前的社会文化主流开始从信奉忠诚教会/骑士精神向更世俗的追求财富/个人阶级提升发展。

D）信息时代，经济越来越虚拟化，自动化，不需要大量人工，暴力的收入和成本不利于主权国家。虚拟化收入全球不以物理世界为界，大家争夺的就是知识、科技，当然还有能源，但也不太用传统的暴力手段去获得。

同时比特币跟加密货币的出现，会使个人的财富更加难以被掠夺 (Vitalik calls this the “defender’s advantage”）。个人可以更好地保护和控制自己的财富，就对国家或者政府等暴力机器的依赖减小了。

而国家实行暴力成本上需要越来越多费用，只能通过放水借贷造成更多潜在的危机。同时自我认知越来越丰富，虚拟世界的身份/爱好/意识形态逐渐大于民族认同，所以可以有新的社会组织形式。而主权国家在信息时代给大部分人带来的好处越来越少。

在软件主导的世界，信息就是财富、武器、土地。新的技术带来了信息的去中介化（互联网社交媒体/区块链在信息传播端去中介化），原来是民族国家掌握信息，自上而下定义价值观/神话/Narratives。

4）本书推导的结论：

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传统组织对暴力、信息及财富的垄断，将逐渐瓦解，去中心化，主权个人将会崛起。公元2000年，不只是连绵不绝的时间进程中一个明显的分割点，而是旧世界和即将到来的新世界之间的一个拐点。

和所有激进的制度变革一样，这样的革命，很少以渐进的、线性的方式发生。我们预计信息时代会导致突变——与过去的体制和意识的急剧决裂：

一方面随着主权个人的崛起，我们将看到一种新式自由的实现。与此同时，我们期望看到现代民族国家的死亡（类似苏联和东欧政府的倒台）。20世纪成长起来的、被西方人视为理所当然的、诸多关于平等的保障，也势必随之烟消云散。

现在人们所熟知的代议制民主，将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来自网络市场上新的民主选择。如果我们推论正确的话，下个世纪的政治，将比我们已经习惯的政治更加多样化，但重要性会大大降低。

20世纪，政府的税收能力将骤降50-70%，较小的管辖区可能会更加成功。制定有竞争力的条件，以吸引有能力的个人及资本，相比在各大洲，飞地更有机会赢得这个挑战。个人会从国家的一个公民变成一个客户，政府将变成我们雇用的一种服务机构，而不再是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

新形势政治团体：民族国家将被新的主权形式所取代，其中一些是历史上独一无二的，一些让人想起前现代世界的城邦和中世纪商业共和国：A）主权个人的集合，B)作者提到的竞争性领土俱乐部，C）公司+小型雇佣武装。

信息时代提高了小型团队乃至个人独立于中央权威运作的能力。尽管哈耶克和奥威尔这样的观察家都目光如炬，但他们过于悲观。历史已经展开了它的惊喜。更有可能的是，我们将看到前所未有的机遇，以及个人的自主和自治。信息革命可能将在一代人的时间内发生。

工作也在变。这意味着商业的运作模式也将不可避免地改写。虚拟公司证明了，随着信息和交易成本的不断下降，企业的性质正在发生全面的转变。在信息时代，“工作”是指一个项目或任务，而不再是你拥有的一个“职位”。

5）对本书结论的一些客观评价：

V神有关于这本书的Tweetstorm，我觉得总结的很好：

https://twitter.com/vitalikbuterin/status/1244353457034854400?lang=en

V神总体认同作者对信息时代来临的大趋势的分析，尽管认为过程会更久；

不认同作者的：过度个人主义而忽视公平性；没有回答人们从哪里找归属感；跨组织的合作；低估政府反抗/收税的能力 -- trivial inconveniences；忽略全球层面在public goods上协作的价值。没有预见到网络效应带来的规模效应递增，以及所产生的垄断互联网巨头成为新崛起的重要的政经力量。

6）本书和加密货币相关的内容：

书里直接讲加密货币的内容并不多，在全书中只占不到10%。但核心主旨追求个人对财富的掌控，不受主权国家的侵扰正是加密货币最原教旨的精神。

加密货币的思想来源之一。在科技的政治光谱里，加密货币是偏右派思想，而AI更偏左派；我个人认为而在加密货币的意识形态光谱里，比特币是更典型的自由右派的精神体现，但以太坊，更看重公平和发展解决问题带来进步，更偏左一些些。整体思想偏保守派，但不同人的思想也是不断进化的，V神就提到他在15年前很关心这些意识形态的东西，但是从15年后更多关心以太坊的技术和实验如何能更好的落地给世界帮助。

7）我自己的一些读后感：

对当前社会发展的悲观论，有点类似在1500年的西欧更多看到的是当时的社会问题，静态看很悲观，政治问题确实很多无解；但如果考虑到我们目前处于N种颠覆式创新科技爆发的临界点（AI/新能源/生物技术/Crypto)，像库兹韦尔的机器之心所预测的，未来5-10年将是科技继续加速成熟（摩尔定律延续）。这将带来很多增量的机会，带来生产力的革命，可能就造成生产关系的变化。比如未来的主权个人。类似的在公元1500年静态分析教会的腐败是无法预见后续民族国家的兴起，更不敢想象后面工业革命带来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繁荣。

整个加密货币是从加密算法出现开始有50年多的积淀，用加密技术来维护个人财富的思潮也有几十年的酝酿，都在08年Bitcoin 落地了。这是一个几十年的思潮的结晶，凝聚了几代自由右派人的智慧，所以这股力量非常强大，不是现存的监管就能否定的。

主权个人，未来再加上AI+生物基因工程的成熟，会不会在未来“造出”赫拉力所提到的像希腊神话众神那样的超人类？甚至再进一步彻底由碳基生物进化到硅基生物？时间会告诉我们。

8）最后本书对个人成长的建议：如何向主权个人靠近，学习或思考：

a.成为全球主义者；

b.跳出传统的教育和学习系统，专业化、定制化或者说学徒化的教学方式，才是未来，才能培养出卓越的个体；

c. 善用网络的杠杆效用；一个主权个人，他的心智模式或者思考模式，就是创造一个自己的利基市场，建立在自己独特的知识、技能和经验的组合上，通过网络把它放大。